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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百无一用

纪念那些年始终不能有姓名的友人(。

关于里面那副画啥的都是我编的名字.........想写个充满书香的故事,结果写歪了系列,而且写起来好烧脑(。)

微鹤一期。


正文:

“我说的那家书店就是这里了。”一期一振走在山姥切的前面,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书店的玻璃门。

书店很大,但有趣的是,这家书店只提供借书服务却从不卖书,而即便如此,爱书人士依旧是络绎不绝。

因为据说,在这里可以看到许多书籍的第一版印刷,高价而不可得的古董。

“已经和老板说过了。”一期说,看向柜台的方向,“看来他已经等在那里了。”

山姥切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那边坐了个人,身着简单的白衬衫,手中捧着一本《远方的鼓声》。似乎是因为听到了突兀的对话声,那人有些不悦地皱起眉,从书中抬头看向了山姥切两人。

那视线略过一期一振,在山姥切的身上停顿住,手上的书签稳稳地夹在大约三分之二的部分,那人开口说了句,“Beau——tiful!”

啊?

一期一振不知道书店老板今天抽的什么疯,回头看向山姥切,却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了……惊讶?不对……好像还有点怒意。

“你们……认识?”

坐在柜台的人单手撑着下巴,悠哉游资地回答了句,“不认识。”

而身后的人开口道,有点像在自言自语般的呢喃,“居然是他……”

 

那天友人突然请山姥切去吃饭,想到下午也没有什么课,于是他也没有推辞,跟着对方来到了一家离学校有些远的餐馆。

餐厅看起来是有些名气的,相比起旁边的几家店而言,热闹了许多。山姥切握着手里的茶杯,看着友人报着菜名点单。

“山姥切,那个……关于上个月布置的论文……”点完单的友人转过身,搓着手微笑地看向他,“帮帮忙嘛……”

早就预料到莫名其妙的好意背后必定是对等的交易,山姥切想开口说句“为什么不多看点书呢”来冷漠回绝,视线却突然被旁边落座的客人吸引了过去。

“哇哦……”友人也轻声地发出了些感叹。

那人长得极好,即便从山姥切的角度只能看到侧脸,那对眉目与鼻梁的美好组合,也让人没齿难忘。米色的风衣与深蓝的毛衣内衬,与他的发色倒是非常相配。

让人眼前一亮,这便是三日月宗近在山姥切眼里的第一印象。

“说不定是那个啊……”友人拿过菜单遮住他的右脸,轻声说。

“那个?”见友人神色微妙,山姥切也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

“哎呀……这家店过去在过两条街,就是,咳咳……懂了?”

噢——红灯区?

所以……牛郎?

这是从哪儿得出的结果啊。

“那块表,上天的价格,这种人干嘛出现在平民餐厅啊!”

向来爱读圣贤书而不在意时尚潮流的山姥切有点消化不了这个等价代换,一脸的莫名其妙。

“直觉告诉我,一定不是什么正经的人物。”友人推了推眼镜,一脸的高深莫测。

山姥切侧头看了看邻座,而这时他们的菜也陆续端了上来,深知盯着不熟的人看是不礼貌的一件事,山姥切收了收视线,“吃饭吧,有这个时间瞎想,不如多看点书,思考一下论文。”

 

而令人惊讶的是,当他们菜都上齐了以后,邻座的男子竟然还在慢条斯理地看着菜单。

友人推了推眼镜,饭菜的热气糊满了两个镜片,“我记得……日本的文盲率是0来着。”

“嗯,不是文盲的你也应该好好为论文努力了。”

深入的印象似乎并不怎么好。尽管都是“凭着直觉在说话”的友人的主观臆断,但是,确实影响到了山姥切对那个男人的看法。说不定是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说不定识字率还不高,说不定其实家庭生活不幸福,说不定表面上风光但是内心非常孤独……

“够了,少看点少女漫吧。”山姥切说,“论文,下周是deadline。”

友人:“……”

于是,山姥切顺其自然地把那个男人划分到了“花瓶”一类,然而这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回去翻了几页书就被忘在了脑后。

……忘在了……脑后……

 

“三日月先生,这就是我说接替我工作的那个同学,”一期一振说,“山姥切,这位是书店的老板,三日月先生,这家书店以后就是你打工的地方了。”

店里的暖气似乎开得有点高,山姥切有些难受地扯了扯衣领,面前却伸过来一只手,手腕上的手表莫名眼熟,“山姥切是吧?请多指教。”

那声音倒是很好听,还带着点笑意,山姥切有些僵硬地伸出手回礼,“请……多指教。”

这居然是个……不普通的“花瓶”。

 

山姥切很快就抛开了一些胡思乱想,欣然接受了新的工作环境。

本来他并不打算打工,因为他不缺钱,有这些空闲时间还不如多看看书。但是有一天一期一振突然来拜托他,希望他能代替自己来这里打工。认识很久的好友一期,是同一所大学里的学生会长,近日学校活动非常多,让他无法分神,而书店的工作据说是要还一个人情债,所以不能随便结束。

于是,山姥切就坐在这里了。手里捧着本泛黄的《山月记》,坐在柜台的山姥切非常惬意。

爱书的人大多喜静,山姥切就是这样。而这家书店与其他的书店一样,许许多多的读者会在这里坐个半天,安安静静看着手上的书。如果没座位了,就大大方方地直接席地而坐,靠着木质的书橱,享受被书香包围的宁静时光。

书上突然出现一个倒影,山姥切抬头,一个恬静的女生站在他的面前,手肘撑着台面,“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借这本书。”

柜台有一台电脑用来登记,山姥切又翻开书背后的借书卡,拿起笔写下了日期等信息。

实际上现代有非常先进的登记功能,比如说在书上贴个条形码,借书的时候把借书卡和条形码一扫,非常轻松就录入了。

而三日月认为,不行,条形码太丑了,太破坏书的美感了,拒绝。

山姥切写字的样子非常认真,而字如其人,非常清隽。借书的女生微红着脸颊从他手中接过了书。山姥切看着对方手里的《藤木俱子俳句集》,懊悔地思考了下当初自己怎么没有看到这本书。

 

接着的一天,山姥切来到书店时,看到了柜台上留着一本棕皮的笔记本。看上去极具年代感,封皮上有些破损的痕迹。好奇心驱使他打了开来。映入眼帘的是大气的手写字体,而内容……这一页似乎是诗歌,再翻几页又是长长短短的句子与段落。这些文字,有些是山姥切熟悉的,有些非常陌生。但是不难看出,这本已经快要写见底的笔记,上面都是摘录而来的文字。

是谁这么有心思做这种工作?

手指划过纸张,质感非常的好。在最后一页,山姥切看到这样几行字:

以寂寞为敌为友,

也有人在雪地里,

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几天之后那本俳句集就被还了回来,山姥切把这本书放在了桌子上,先拿起别的书放回了书架。来还书的女生却站定在柜台,等到山姥切回到了座位后,微微低着头轻声问他,“你也喜欢这本书吗?”

山姥切看了眼桌上的俳句集,说,恰好想看。

“这样啊……你喜欢哪个作者呀?”女生问。

喜欢哪个作者?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山姥切却似乎被问住了一般,低着头,手中俳句集的页角翘了起来,山姥切伸手把它碾平,又翘起来,再碾平。

发问的女生面露尴尬,被山姥切的零回应搞得有些自讨没趣,脸颊渐渐发红。

“你喜欢诗歌?”一个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从旁边传来。三日月信步走了过来,看着女生手上的诗集说道,“石川啄木,我也很喜欢他的诗。”

 

书店的老板长得好还能说会道有内涵,女生带着这样的想法,结束了与对方的谈话,愉悦地带着书出了门。

“身为优等生却不善言辞,这样可不行。”三日月单手撑在柜台上,看着正在翻书的山姥切说,“毕竟要和别人交流爱书不是吗?”

“不需要。”山姥切说。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如果你有一种思想,我有一种思想,彼此交换,我们每个人就有了两种思想,甚至多于两种思想。”三日月说,“要来和我交流交流心得吗?”

“不需要。”山姥切不想再重复第三遍同样的话了。

三日月挑眉道,“好吧。不过……你有看到我落在这儿的笔记本吗?”

笔记本?山姥切突然想到了不久之前在桌子上看到的棕皮的厚本子,他从一旁的抽屉拿了出来,“是这个吗?”

“原来在这里,我还以为丢了。”三日月拿了过去,随手打开翻了翻,“山姥切你有看过里面的内容吗?”

“嗯。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是谁的……但是并没有署名。”

“原来你还能讲出这么长一段话,”三日月笑了,“不用解释,单纯一问。”

哦。山姥切点点头。

三日月似乎对他的店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看着对方翻书的动作,忍不住开口,“你觉得什么是无知?”

山姥切思考了几秒,答道,“愚蠢?……没学问,浅陋……什么的吧。”

听到对方有些不确定的口气,三日月笑着说,“比如说文盲?”

“呃……嗯。”

“真庆幸我不在你认为的无知的范围里。”

这话是什么意思?山姥切问,“那……你觉得呢?”

“你看,我们现在就在交换思想的苹果。”三日月接着说道,“无知啊,大概我就是个无知的人吧。”

说着翻了翻手上的本子,“里面都是我摘录的文字,我看了很多书,嗯……在开这家店之前,我也学了很久,不过,学得越往上,就越觉得自己无知。”

比自己看过更多的书的人说着这样的话。山姥切似懂非懂。

却渐渐觉得,三日月似乎是个很厉害的“花瓶”。

一个金玉其内的“花瓶”。

 

“山姥切,到时间下班了吧?”这天一期一振来到书店,对着柜台的山姥切说,“走吧,我请你吃饭。”

正在看书的山姥切有些恍惚,看了看墙上的钟,迷迷糊糊地思考了一下今天……似乎是周二,噢,不用待到晚上。

一股冷风又吹了进来,是又有人进了门。

山姥切低头收拾着桌面,说着,“我去把这几本书还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叠上他尾音的是一声俏皮的叫唤,“一期!”

来人穿着时髦,皮质夹克,浅色牛仔,已经穿上羽绒服的山姥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而被叫了名字的人浑身一僵,在对方快要黏上来的时候猛地走开了几步,然后对山姥切说,“我在外面等你吧。”

山姥切还来不及回答,对方就直接转身出了门。

而扑了空的时髦男人面色带着几分委屈,说着,“一期等下我啊——”

山姥切刚想出声提醒对方不要太吵闹,从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三日月的声音出现了,“鹤丸,我不是让你来找我吗?”

名叫鹤丸的男人收敛了刚才嬉笑的模样,一下子变得沉稳起来,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所以我这不是来了?”

 

十二月的风有些无情。山姥切缩着脖子,想把脸埋在围巾与衣领的柔软中。围巾被风吹散开了一点,直接滑到了山姥切衣服的背后。想要伸手把它拨回来,却被另外一只手抢先了。

三日月替他整理了一番被风吹散开的围巾,指节不经意间划过脸颊的皮肤,平白无故间竟产生一股暖意。

山姥切有些不习惯。但是看着走在前面一期和一直粘着一期的鹤丸,山姥切不得不选择和三日月并排走。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成了四个人一起吃饭。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吃饭的餐厅离书店并不远。感受到暖气的那一刻,山姥切觉得自己被拯救了。

鹤丸接过菜单,嚷嚷着好饿好饿,脱掉手套翻着页。山姥切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对方白皙的手背上,有一条丑陋的疤痕。

丑陋,山姥切也不知道为什么用这样一个不友好的词形容。那条疤痕很长,划过手背与手腕,似乎又延伸到袖子里的更深处。……或许坐在旁边的一期一振知道些什么?但是看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方便问。

鹤丸和三日月应该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吧,年龄应该也差不多。……不过说起来三日月多大了啊,这似乎光从外表上并不能看出个所以然。

胡思乱想发着呆,点单的过程已经结束了。回过神来,目光却一不小心和坐在对面的三日月触上了,于是尴尬地收回视线看着自己的手。

“这就是你的新店员?”鹤丸指了指山姥切说,“长得倒是很好看。”

一期:“咳……”

鹤丸:“嗯我们一期最好看!”

一期:“……”

无语凝噎的一期头疼地扶额。他的朋友他知道,向来最不喜欢听到别人说他好看或是漂亮这种词。而山姥切仅仅是喝了口茶,看上去并没有在意的样子,但莫名尴尬的氛围在四个人之间弥漫了开来,或许是因为,各怀心事。

 

鹤丸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对旁边的人说,“那么,这次找我是什么事?”

三日月说,“你不是戒了?”

“是啊,所以我身上并没有烟。”鹤丸说,“毕竟是他留下的东西,睹物思人懂吧。”

“最近,似乎不太安定。”

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鹤丸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是那群人?”

“嗯。”三日月说,“二楼,有人上去过了。尽管对方似乎没什么发现。”

“早就提醒你了,不如装个摄像头。”

三日月不置可否地笑笑。

鹤丸伸手,那条疤痕在路灯的光照下显露无余,“事情变得有趣了。”

月明星稀。三日月把手从外衣口袋里拿了出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走吧,进去吧。”

店里的两个青年还在气氛和谐地聊着天,说着学校的活动有多么麻烦,等熬过这段时间应该就好了吧?嗯是啊,马上就可以卸任了,不过选候选人什么的也挺麻烦的。

之类的,无忧无虑的话题。

 

那天晚上我想写一封

谁看见了都会

怀念我的长信。

手机响起的时候,三日月正盯着这几行诗发呆。听到电话后,神色蓦然变得冷若冰霜,三日月放下手机,拎着挂在椅子上的大衣出了门。

周末的医院病患不少。三日月看到了鹤丸和一期,还有那个坐着的青年,安静地靠着椅背像在等着什么。

“三日月!”鹤丸向他招了招手。

山姥切听着声音望了过去,突然一双手扳着他的肩膀,对上的是一双满怀担忧的眼睛。

“切国,没事吧?”

“……没事。”

“额角缝了几针,应该不会留疤。”鹤丸说。

“怎么回事?”

鹤丸叹了口气,“是他们。”

让一期一振陪着山姥切,他们两人走到了医院的花园,三日月周身散发着极其不悦的气场,皱着眉说,“所以这算什么,威胁?包括毫不相关的无辜者?”

“似乎是,一个下马威吧。”鹤丸看着刚才山姥切的方向,“从录像上看到了肇事车辆的车牌号,不过,……车在一辆废弃工厂找到了,没有丝毫线索。”

“但他们的指向很明确,”三日月平静地说着,“那副画。”

“Yep.”

 

天地之间只有

我的悲哀和月光

还有笼罩一切的秋夜。

那本笔记又增多了点东西,山姥切读了几遍这首诗,感到心中涌起了一丝一丝的涟漪。

“切国,你有看到我的笔记……啊,果然在这!”

山姥切慢慢合上这本棕皮的笔记本,“抱歉……我不是故意翻开的……”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私密的东西,”三日月说,“当然如果切国想看我的日记的话也没关系。”

“……并不需要。”

三日月伸手支着下巴,眼睛却专注地盯着山姥切看。被一直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受,……虽然知道三日月可能是因为自己受的伤,与他有关而感到了内疚。

“我们交往吧。”

三日月的语气非常平淡,像是在说,今天中午吃寿司吧。

却像是一颗深水炸弹引爆在山姥切的心中。对方却没有给山姥切一个反应的时间,伸手掐了掐他的脸颊,笑着说,“跟我来,给你看个东西。”

二楼。山姥切并没有上去过。从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一期就告知过自己,二楼是闲杂人等的禁区。跟在三日月的身后走了楼梯,山姥切有些茫然。

直到门被推开的一刹那。

墙上挂满了字画,墙边立着个书橱,摆着许多国外的读物,正对面的是张书桌,上面依旧是书籍报刊。

是个充满了书香墨意的地方。

山姥切走近书橱,脸上写满了新奇与惊喜。三日月背靠墙看着他充满好奇的小动作,突然就想到了“可爱”这个词。

“切国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山姥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他,“无知的花瓶。”

三日月笑了,“那么现在呢?”

对方思考了几秒,有环顾了一下墙上挂着的名人家的字画,说,“有钱的花瓶。”

比那些不懂装懂买古董假内涵的暴发户似乎好一点?

三日月说,“我是不是应该看一下《傲慢与偏见》取取经?”

“比如说,‘对不要脸的人,决不能低估了其不要脸的程度。’?”

三日月挑眉,“你似乎比我想象中要活泼一些。”

伸手掏出一张卡,三日月对着房间里的一扇门刷了一下。嘀的一声,那扇门便打开了。山姥切跟着走了过去,而偌大一个房间,入眼的,是一副画。

樱花,山,人,鸟,桥与河流。就好像在叙述故事一般,从左侧切入的春日画面,绵延向了覆盖着雪景的山峰。

他突然想到了一首短诗。

想起十月小阳春的

岩手山的初雪,

迫近眉睫的早晨的光景。

——便是这样的美好吧。

画的左边留着印款,仔细辨别,似乎能看到“岩井”二字。岩井?对画坛并没有什么了解,但这个姓氏却有些耳闻……山姥切在脑中搜索了起来。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这幅画的作者,是我们的老师。”

看出来对方眼中的疑惑,三日月接着说,“我和鹤丸的老师,不过他几年前就去世了。”

山姥切看向那副画,心里被各式各样的疑问占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反倒莫名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幅画有故事,关于我们的,想听吗?”

 

画作本身的故事并不复杂。两人老师有一个至交的故人,故人是富豪人家,却对岩手山有着莫名的喜爱,于是岩井先生便作了这样一幅画作送给故人。

复杂的是这幅画作带来的灾难。故人因病离世,儿女却因争夺遗产而闹上法庭,这样的胡闹却带来了无妄之灾,巨大的宅邸一夜之间被付之一炬。没有人知道故人财产的最后去向,仅仅知道那是可以令人发疯的财富。

人世间有生老病死,岩井先生最终也无法抵抗病魔,在医院安详地离世。只是,在身体缠绵床榻无法行走之时,还有一刹清明的老先生,对他的三个学生表达了夙愿:希望能再看到一次那副画。

我们俩,还没一同去过岩手山呢……

可惜的是,无论三人怎么打探,得到的消息都是,这幅画多半是和那场大火一起烧了。

老先生终究是走了。

在某一次机缘巧合的机会,学生中的一人听闻了消息,那副《岩手山与樱》在黑市中出现了,将在这几天里会被进行拍卖。

“要不要试试?”友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鹤丸看向沉思着的三日月,“可是我们从哪里弄到门票?还有钱呢?”

友人也突然沉默了。

“我有办法。”三日月说。

拍卖会上多了三个穿着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不过每个人都带着面具,仅仅从举止行为上判断得出是出生于有涵养的富人家。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拍下那副《岩手山与樱》。出自自己老师的这幅画,世人都暂且不明白其价值所在,仅仅以为是去世的富豪所爱的画作。

于是,他们确实也成功了。

隔着画框的玻璃触摸到这幅画作,友人想起了已故的老师,忍不住流起了泪。

“喂喂你哭什么啊,老师的画被保存得这么好,没有被烧毁,还能被我们找到,还有比这更高兴的事吗?”鹤丸红着眼睛说。

友人边哭边笑着点点头。

“以后啊,我想开个书店,”他说,“然后要把这幅画挂在大堂,人们可以来店里看书,讨论文学与写作,看看画,聊聊诗,美哉美哉!”

 

一声枪声把瞳孔里闪烁的美好瞬间打破。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暗处流传着一个传言,某个富豪的财产在一副画上。

是富豪生前挚友的画作,而富豪将财产的谜题留在了画上,继承了画作的人才能继承他的遗产。只是据说这幅画早在一年前就被几个年轻人从黑市买走了。

那副画叫做《岩手山与樱》。

而年轻人还沉浸在阳光下的美好生活中,无知无觉,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潜在的威胁,包括三日月。

天气很坏。下雨。飞沫。大雾。严寒。

听到枪声的时候,所有人都像疯了一般地逃窜,留下怔愣在原地的年轻人。

 

“……鹤丸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弄伤了手,”三日月说,“这就是那个故事的结局。”

关于友人,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一直在倾听的山姥切沉默着,三日月神色轻松地摸了摸他的头,“是不是觉得生活远比小说更精彩?”

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感情很复杂,山姥切看着它们,复杂到让他难以呼吸。

“所以,那天发生的事也是因为它吗?”山姥切说。

“是,你会觉得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山姥切一脸认真地问。

被认真地反问的三日月笑了。

“无论面对再怎么‘无可奈何’的境况,都断然不允许自己朝‘无可奈何’的方向去想。”山姥切说,“《山月记》有不少哲理,推荐给你。”

“那么,多谢指教。”三日月突然觉得这样子似乎也不错。

 

三日月似乎真的在履行那天“我们交往吧”那句话的职责一般。

当第无数次在校门口看到对方靠着车门等待时,山姥切拉着要刚要走出门的一期,说,“我们……从北门走吧。”

但是这不是恋爱,单纯是保护。山姥切很明白这一点,三日月认为自己因为他而被卷入了旋涡之中,所以不惜拿出私人时间来保护他。

这些并不需要明说,山姥切从来都是个聪明的人。

不过……有人类的地方就有恋爱,有恋爱的地方就有嫉妒,这大概是理所当然的事。鹤丸捏着鼻子嫌弃地跑到一边,看着三日月说,“啧啧,恋爱的酸臭味。”

喂喂,说好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呢?这似乎完全颠倒过来了啊。

“不要闹了,让你准备的事做得怎么样了?”三日月问。

“明天会派人来装摄像头。”鹤丸说,“反正你有钱,多装几个吧。”

“呵。”三日月冷笑。

鹤丸摸了摸激起的鸡皮疙瘩,“厉害了,自从恋爱以后你都会如此真诚地笑了啊!”

“……”三日月觉得这完全是嫉妒,对,一定是。

 

这天是周五,是山姥切要上晚班的日子。夜色完全覆盖了下来,客人们开始收拾离席。山姥切看了眼墙上的钟,离下班的时间不远了。

三日月坐在离他很近的一张桌子上看着书,侧脸正对着他。

突然想起了初始的那天,同样的角度,同样的两个人,不过心境都不同了。

等胡思乱想地回过神来,才注意到三日月撑着下巴也在看自己,视线相触,山姥切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家吧。”三日月起身走了过来。

“不用麻烦。”山姥切说,接着添了一句,“不会有事的。”

三日月望着他,想伸手摸摸他的发。

就在这时——

枪声。

两人都警觉地转过了身。门外很寂静,月色还悠悠地流淌着,刚才的声音突兀得像是幻想出来的一样。

“你待在这里,我出去看一下,别走开。”三日月披上大衣就走了出去,朝着枪声响起的地方小跑起来。

只是,周围的一切都太寂静了。

什么人都没有。

三日月走了一段路,依旧没有异样。他蹲下了身,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

——是子弹。

糟了。

是调虎离山。

 

灯管被打破了,仅仅能凭借着外面的路灯与月光看清对方的轮廓。咽喉被狠狠地扣住,脑袋旁顶着一支冰冷的东西。

“告诉我们那幅画在哪儿!”粗哑的嗓音带着些急迫,“你一定知道,不说的话,我的枪可就不会这么听话了!”

山姥切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走一步路。

哪怕贴在裤腿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对方怒了。有力的双臂把青年推到在地,欣赏到他吃痛呻吟的模样,很尽兴地从喉咙口发出了低笑,蹲下身说,“嘿,我再说一次,告诉我们——画——在——哪儿!”

另外一人拍了拍他,“我说你,温柔一点。”

说着拿出一把枪抵住山姥切的额头,“你如果不说,砰的一下,……怕吗?”

紊乱的呼吸显露出了内心的恐慌,只是,从山姥切的口中说出的却是,“我不知道。”

“哦?我给你五秒,五秒之内如果不说出来,那么就拜拜。”

“5”

“4”

“3”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塔塔声。有条不紊地,越来越近。

月光下,那个男人出现在了门口,没有丝毫慌张迈了进来。他好像是在巡视领地的君王,看着倒地的书架,破碎的灯光,以及,被推到在地的青年。

决眦欲裂的愤怒,压抑着,却快要爆发一般。

“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快。”其中一个男人站起了身,一并举起了手中的枪,指向三日月,“真是好久不见了。”

“阁下哪位?”

“哦?几年前,你的那个朋友是怎么死的来着?哦,对,是被我——打——死——的。”

缄默无言,三日月却还是一步一步迈了过来。

“嘿,你再过来一步,你或者,他,”男人指了指地上的山姥切,“你猜我先解决哪个?”

三日月停住了脚步,在时间缓慢的流动中,他突然笑了一声,“我有时很奇怪,为什么你们这么执着于家师的画,财产吗?”

“明知故问,”男人说,“不要跟我说你这几年都没有想要霸占财产的欲望。”

三日月挑眉,轻松地答道,“没有。”

这个人世啊,总是有可悲的人在自以为。

“听着,我和你们不同。”三日月说。

寂静的街道突然出现车辆的声音,还有令人胆战心惊的警车声,周围开始出现忽闪忽闪的红色灯光。

“什么?警察!”男人惊慌了,“你居然敢报警!”

趁着对方晃神的一刹那,三日月来不及往前走,直接将对方手里的枪支踢飞,枪支在地上打了几个飘撞上了书架。

“啊——你们这群蝼蚁!”另外一人突然大喊,伸出手中的枪支——

“趴下!”三日月对着山姥切喊。

气急的歹徒想到了同归于尽,不顾一切地朝着各个角落乱扫。

被三日月牵制住的那个男子朝着同伴大喊,“帮我!”

后背,非常脆弱的部分。三日月听到那人的脚步声靠近了,却无法做出判断。被他钳制住的人还在嘶声力竭地反抗。他仿佛能从那个人的瞳孔里看到另外一人举起枪的样子。

“砰——”

那人嚎叫着倒地,抱着中枪的脚踝在地上打滚。

山姥切靠着书架,额发全是汗水,脱力地放下了枪。

 

被带上手铐的歹徒面露不甘,咬牙切齿地瞪着三日月,“你到底是谁?”

“或许,你可以打听一下三条家。”

三条?……

那个政客家族?!男人面露绝望。

“不仅是你们,我会把你上头的人也找出来。”三日月说。

山姥切看着自己的手,射击时的后坐力似乎还作用在他身上,让他有些眩晕。

一双手握住了自己的手,传来了阵阵暖意。三日月顺手把人搂紧怀里,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太好了,你没事……”

 

“我跟你说,三日月这家伙可奇怪了,”鹤丸靠着柜台,和山姥切说着话,“他家里是搞政治的,有钱有势那种,不过他却喜欢看书搞文学,那时候在老师家第一次见到他,我和他差点大吵一架……具体原因可能是价值观不同。”

“价值观?”山姥切把书签插进书里,转而认真地听鹤丸八卦。

“他是个悲观主义者。”乐观的鹤丸说,“或许是因为家庭原因吧,总之有段时间他在看《人间失格》我就特别担心他会不会哪一天想不开了……”

“没想到。”

“是的,他最奇怪的地方啊,”鹤丸摸了摸手上的疤痕,“读着读着说,不想读了。”

“为什么?”

“他说,越往上读,越觉得自己无知。……太难理解了这人,越往上不是越知识渊博吗?”

山姥切也曾听过对方这样的话,他隐隐绰绰的,似乎能理解那个人的意思。越往上,见识的越多,看到了这么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于是越来越有自知之明,越来越看到自己的不足,也越来越觉得自己无知。

这大千世界啊,无止境的便是学习了吧。

于是,他也好像能理解为什么说那个人是个悲观主义了。接着,山姥切又想起了那副《岩手山与樱》,那个人仅仅说了句,最宝贵的东西又怎么会只是金钱呢?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那个人下来了。

“我告诉了你这么多,”鹤丸敲敲桌面说,“你是不是也该回报点什么啊?”

山姥切抿着嘴,思考了几秒,“周五,一期会过来。”

“友谊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鹤丸说完拍拍他的肩膀,刚要走,又说了句,“他对我的疤和那个人的死一直很内疚呢。”

三日月走了过来,看着好友离开的身影,挑眉问,“他怎么了?见着我就跑?”

“不知道。”山姥切说,“可能是因为今天要下雪吧。”

答非所问,非常狡猾。

“那么你呢?”

这回轮到山姥切莫名其妙了,“我?”

一双手伸过来掐了掐他的脸颊,接着故意拖着中间的音,“Beau——tiful.”

向来不喜欢别人说他漂亮的青年,这回却非常平静,唇边还带着点笑意,伸手揉了揉被掐红的脸颊,轻声说了句什么。

三日月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

“你刚才说什么?”

青年抱着书已经走到了书架旁,听到他的问话,停下了脚步,却不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

“我说,”耳尖冒红,他把书抱在胸前,也学着那人刚才的样子,故意拖着中间的音,“lo——ve.”

随着尾音而来的,是第一片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

 

冷风从二楼的窗口吹了进来,一双手轻柔地将窗户关了起来,有一阵风俏皮地钻了进来,吹动了桌上摊开的棕皮笔记本,刷刷地翻了几页。

在那一页上,有几行端正的字,是这么写的:

 

把发热的面颊

埋在柔软的积雪里一般,

想那么恋爱一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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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影响阅读所以没有在文章里加123啥的,所以这是……注释很重要系列(。)一边看注释一边听歌啊! Sunrise  

关于beautiful的梗:来自村上先生的《远方的鼓声》所写的罗马章节,名叫瓦伦蒂娜的女子喜欢用这种模式:每当为什么所感动或想强调什么的时候,就把正中间的母音拖得很长很长。(讲道理好萌(。爷爷第一次看到国酱的时候正在看那本书(。)

关于里面的一些短诗:基本来自石川啄木先生的《一握砂》

“无论面对再怎么……的方向去想”:出自中岛敦的《李陵》

“天气很坏。……严寒。”:出自《光·风·梦》

“对不要脸的人,决不能低估了其不要脸的程度。”:出自《傲慢与偏见》

还有啥……好像没有了……

关于岩井老师和《岩手山与樱》是我乱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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